《星月菩提》由林清玄(中国)编写,语言为中文
《星月菩提》由林清玄(中国)编写,语言为中文

星月菩提
作者:林清玄
分类:文学
语言:中文
国家:中国当代
字数:45359
星月菩提 序
夏夜的时候,梅雨已经停了,满天的星星绕着一轮明月,我们起出屋外,所有污浊的空气都沉淀了,只留下犹带着梅雨清冷气息的风,从很远很远观音山的那头吹送过来。杨柳一样柔软的风,杏花一样细致的雨,这时我站在阳台上,不禁痴了,这是一个多么美的天空,有这样动人的星月照耀着我们。
午夜的星星和月亮有时会美得出乎人的意想,但有时看着星月我会想: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匆忙的世界,到底有多少人和我同时看着星月呢?
能看星月、会看星月也不是简单的事,要有情致,还要有心。
其实,看星月或者不看星月,对我们都没有增减。一个注视现实生活无缘看星月的人,并不会觉得有所欠缺,而一个在抬头看星月得到心灵抚慰的人,也不能离开现实生活。因此,能欣赏天上的星月,固然让我们感到欣喜,却也是无关要紧的。
但是,天上星月乃是人的心灵照映,如果回到自我,一个人完全不能照见自己心灵里月的光辉与星的明亮,就非常可悲了。
我们的生活差不多是一样平凡的,但是在平凡的日子,我们如何才能常保不凡的心境来面对生活,甚至面对生命呢?这就需要时时在心中保有星月的光明。依照禅的说法,自性光明就是我们的月亮,而生活中点滴智慧的开启则如拱月的星星。
那么,我们是不是能任世界转动,而恒久散发月亮一样的光明呢?又是不是在生活里的任何观照都能点燃我们星星一样的智慧呢?
我们要看天上的星星月亮,只要晴天时走出屋外抬起头来就行了,但如果我们要观照心中的星月,没有别的路,就是反观自我,做菩提与般若的开启。
修行,就变成非常重要了。
我的《紫色菩提》和《凤眼菩提》出版后,得到许多读者的回响,有许多读者问我如何保持一个清明的观点来面对生活。说起来不难,就是在心中保持星月的光明罢了,所以我把菩提系列的第三部取名为《星月菩提》。
取名为《星月菩提》,还有一个重要的象征,从前,佛陀在星月菩提树下成正觉,从此,星月菩提树被称为“道树”或“觉树”。星月菩提树可以长到数百尺高,它长出的树子,上面有一个圆圈如月周罗,旁边圈绕着如星星的细点,称为“星月菩提子”。这种菩提子质地坚硬不易腐朽,所以又被称为“金刚子”。
星月菩提是做念珠最常用的菩提子,除了有质朴平凡的美,还有一种特质,就是它会依环境及持用的人而显现不同的色泽,染着水它就有水色,在清净的地方就有光滑的质地。在有修持的人手中,星月菩提就变成如玛瑙琥珀一样,有宝石的光润与辉煌。
有时遇到阴湿的天气,星月菩提子还会长出霉菌来,幸而它有坚实的质地,轻轻擦试,就又光明如新了。
当我看着星月菩提子的时候,会觉得这小小的东西多么像我们的心,它有明亮的、坚韧的质地;虽然易于被外境染着而变化外表,但它的心性并不动摇。这样想来,佛陀从前坐在星月菩提树下觉悟到众生都有一样明净的佛性,也不是偶然的。
就在台北,光复南路、仁爱路、复兴南路一带也有许多星月菩提树,梅雨季节的时候,菩提树正在换装,翠绿的叶子落了一地,嫩黄的、桔红的叶子从枝桠中怒放出来,显得格外的美。
我走过台北街头的菩提树下,心里有深深的感动,这样小小的菩提树,原是在萧梁时代由智药三藏法师移植到中国,然后移植到江南,最后才到了台北,经过那么长而波动的时空,菩提树还是与佛陀坐在树下时一样的美,一样的明净而庄严。
可惜的是,在都市的菩提树,只有几尺高,而且不会开花结果,这难免令人感到遗憾,并且思考到生活在都市的现代人,不也是和都市的菩提树一样吗?同样的菩提树,由于疏于照顾、时空不同,竟已经无法结子了。
我们眼见的菩提树是如此,我们心里的菩提呢?除了赞叹菩提的美,是不是还有壮大与结子的愿力呢?
走过菩提树下,我得到深刻的启示,其实,生活的事事物物不都在启发我们的智慧吗?只是我们心中没有星月、没有菩提,不能见及罢了。
这本《星月菩提》正是更契入现实生活,在生活中寻找智慧之泉的结集;比起《紫色菩提》、《凤眼菩提》仿佛又向前走了一段路。
在写作菩提系列期间,收到无数读者来信质疑、鞭策,与鼓励,给我很大的写作动力,虽然因为事忙无法一一回复,但我在心里一直觉得感激,并回向给这些特别爱护我的人。有许多读者问起我的菩提因缘,我无法一一回答,在这里附录一篇释果淳法师的访问稿,作为对这问题的回答,这篇文章曾刊登于《人生杂志》。
同样的,这本书也是在我的老师廖慧娟指导下,才能有一些更圆融的观点,在这里要特别向她敬礼。也要再度感谢妻子小銮的鼓励与督促。
最后,把这本书的功德回向给法界一切众生,并与有缘众生一起发愿:
愿消三障诸烦恼 愿得智慧真明了 普愿罪障悉消除 世世常行菩萨道
自由人
日本近代的禅学大师山田灵林,把世界上的人都归为三种类型;第一型是纯朴未开,不受任何知识上的苦恼,像猪一样能和平生活的人,叫做“自然人”。
第二型是头脑明晰,知能发达,却反而受尽“知”的烦恼,导致神精过敏,始终无法与他人相处,过着并不愉快的生活的人,叫做“知识人”。
第三型是超越了“知”的苦恼和“情意”的苦恼,能任运无碍过活的人,叫做“自由人”。
为了说明这三种人的不同,他举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例子说明:
某家五人居室的前廊上,一双拖鞋没有排好且翻过来了,这家的下女虽好几次出入主人的房间,办好了主人的几件差遣,她对翻过来的拖鞋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她正如在深山里纯朴未开的少女,她只把每次被吩咐的事在能力范围内办好了,其余的一概不管,所以她每天十分快乐,能吃就吃,能睡就睡,除了衣食住行,对人间的一切事物与知识都不管,没有任何心事。―――这就是“自然人”的典型。
这家的少奶奶拿信件要进屋时,看见了翻过来的拖鞋,但因男主人吩咐要处理一件紧急事务,来不及翻那双拖鞋。一会儿她端红茶要进屋,又看见那双拖鞋,心想一边拿饮料一边翻拖鞋有碍卫生,还是没有改正它。要离开房间时,突然听到了孩子的啼哭而跑向婴儿室,这一次根本没有想到拖鞋的事。就这样,她一整天都挂虑那双拖鞋,导致在房间、在厨房、在婴儿室时都不能平静,不能专心,而苦恼万分。少奶奶出身名门闺秀,读过大学,因此她想把学来的知识全部应用在现实生活上,却往往不能照自己的期望,反而带来日日夜夜的焦急不安,最后变得神经质,甚至连看到猫儿换个位置晒太阳,也会使她不安而烦恼―――这就是“知识人”的典型。
这家的老太太,有事找她的儿子,她看到翻过来的拖鞋,马上随手翻正,然后欣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老太太是很沉着的人,她善于发现事件的问题,而一发现问题,马上很轻易地处理好,如果是件不能处理的事,她马上把它忘掉,因此她的心境一直平静而稳定。―――这就是“自由人”的典型。
山田灵林的譬喻很值得我们深入地思索,拖鞋可以说是烦恼的一种象征,这一家的女佣可以说是从来不知烦恼为何物地生活着,就如同这世界上许多神经粗糙的人,不是他们非常快乐,而他们既见不到烦恼,同时也不能知道精神的愉悦是什么,他们没有思考、没有反省、没有觉悟、没有方向与追求,只是像动物一样的过日子。
少奶奶虽然知识丰富,却反而为知识而受苦,被种种知识扯来扯去,忽左忽右,像漩涡一样旋转,于是陷入一种紧张而焦躁的状态,生活充满无谓的苦恼。这说明了要追求心灵的和平与究竟的宁静,知识是无能为力的,无论用任何知识,都不能凭着知识得到安身立命,因此以安身立命为目标的人,知识实在没有价值,有时反而带来烦恼。
但是我们不应反对知识,而是要把知识收集整理,利用生活经验来驾驭,到能无碍的时候,心地自然平直像前面的老太太一样。不过如果要靠外在经验的累积,达到心性的自由,等他成为自由人时,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的生命。
佛教禅宗所追求的也是“自由人”的世界,所循的是内面的方法,就是靠宗教的精进来达到心性的自由,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心,与究竟的立命。
但是,禅的“自由人”与老太太的“自由人”还是有差别,老太太的自由是一种动作,是因外(如拖鞋)的对待而来,禅师的自由却是绝对的,自我的,没有对象的。
在佛教里,把凡夫的世界称为“相对界”,意即这个世界是用对立思考来想事情的处所。爱与恨、清与浊、男与女、美与丑、善与恶、春与冬、山与川、相聚与离别、生长与凋零,无一不是对立。因而,在我们这个世界上,不用对立就无法思考和判断事物了。由于这些对立,我们的世界才不断地变化与作用,不断尝受葛藤斗争之苦,我们就在对立的影子,以及影子所形成的影子中生活。
禅的境界,乃至佛教一切法门的境界,都是在超越对立的境况,进入绝对的真实,这绝对的真实就是使自己的心性进入光明的、和谐的、圆融的、无分别的世界。由于超越对立 ,进入绝对,使修行的人可以无执、任运、无碍自在、本来无一物,甚至无所住而生其心。
这超越的绝对世界,并不表示自由人在外表上与凡人有何不同,他也有生死败坏,像我们看到罗汉的绘像与雕刻,通常不是那么完美的,他们也有丑怪的,也有痴肥的,也有扭曲的,但是他们却处在一种喜乐和谐的景况。最重要的是,他们仍有强旺的生命力,有着广大的关怀与同情,不因为心性的自由,而失去了对理想生命的追求。
日本盛冈市名须川町的报恩寺,有一个罗汉堂,罗汉堂里的五百罗汉刻于一七三一年左右。相传凡是想念过世亲属的信徒,只要顺着五百罗汉拜下去,一定会在其中找到一尊和亲人的长相容貌一模一样的罗汉,因此数百年来,报恩寺的香火鼎盛。
这故事告诉我们,罗汉的外貌也只是一个平常人罢了。
中国禅宗公案里,曾有一个极著名的公案,说从前有一个老太婆,她供养一位禅的修行者,盖了一个庵给他修行,并且供养三餐达二十年之久,时常派年轻美丽的少女为他送饭,二十年后有一天,她叫派去的少女送饭的时候坐在修行者的怀中,并且问他:“正与么时如何?”(我坐在你腿上,你感觉怎么样?)修行者说:“枯木倚寒岩,三冬无暖气。”少女回来后就把这两句诗告诉老太婆,老太婆很生气地说:“我二十年只供养个俗汉!”于是把修行者赶走,并且放了一把火把庵也烧掉了。
这是个非常有趣的公案,到底老太婆为什么生气呢?那是因为修行者以为肉身成为枯木寒灰才是坐禅的极致,认为断尽一切身体的反应的隐遁,才是真正的禅。其实,禅的正道不是这样的,禅的正道不是无心的枯木,而是有生命的,如如的。它不是停止一切的活动,而是在比人生更高层次的、纯粹的、本质的地方活动,有坐禅经验的人都应知道,禅不是死、不是枯、不是无,而是自在,也就是赵州禅师说的:“能纵能夺,能杀能活”。是药山惟俨禅师说的:“在思量个不可思量的。”
凡可以思量的,它不是自由;凡有断灭的,它不是自由;凡有所住的(即使住的是枯木寒岩)也不是自由!
有许多修行者要到深山古洞去才能轻安自在,一走入了人间,就心生散乱,这算什么自由呢?
那么,何处才是自由安居的道场呢?它不在没有人迹的山上,不在晨钟暮鼓的寺院,而是在心。心能自由,则无处不在,无处不安,那么坐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重要呢?
我们都是平凡的人,界于自然人和知识人的中间,想要像悟道者那样进入绝对和谐的世界是极难能的,也就是说我们难以成为真正自由的人。
但我们却可以提醒自己往自由的道路走,少一点贪念,就少一点物欲的缠缚,多一点淡泊的自由。少一点嗔心,就少一点怨恨的纠葛,多一点平静的自由。少一点愚痴,就少一点情爱与知解的牵扯,多一点清明的自由,限制迷障了我们自由的,是贪、嗔、痴三种毒剂,使我们超脱觉悟的则是戒、定、慧三贴解毒的药方。
完全自在无碍的心灵是每个人所渴望的,它的实践就是佛陀说的:“放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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