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天空(精)/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全集》(徐贵祥)-图书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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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贵祥的《历史的天空(精)》始终将目光聚集于个体的人在与战争与政治的多重纠葛和激烈碰撞中的复杂境遇和传奇经历,在种种历史的偶然背后,显示出了历史的必然,曲折地演绎了主人公从一介草莽到 将领的性格史和心灵史,从而以鲜活强悍的性格和人格的光芒照亮了苍茫深邃的历史的天空,丰富了代战争文学的人物画廊。
内容提要
姜大牙迎亲路上,在蓝桥埠遭到了日军轰炸,火 光中逃出四个年轻人。想投国军的姜大牙意外地被新 四军收留,想投新四军的同乡陈墨涵却被国军抓差。 因为错位,所以各有不甘,由此小说充满悬念。徐贵 祥编著的《历史的天空(精)》叙述了以姜大牙、陈墨 涵为代表的一代人,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 朝战争、文化大革命直至新时期的生命历程,如实描 绘出了自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开始的近半个世纪复杂多 变而又跌宕起伏的革命历史,塑造了一批性格鲜活, 可敬可感的平凡英雄。
目录
正文
精彩试读
可是别人倚重没用,韩秋云偏偏看不上他。在韩
秋云的眼睛里,梁大牙却不是什么正经人物。自从那
回看见梁大牙同水蛇腰坐在一条船上捞菱角且嬉嬉闹
闹,她的心口就堵得慌。水蛇腰是个什么东西?提起
水蛇腰的名,顶风都要臭十里,蓝桥埠方圆十几里,
怕是没有谁不晓得水蛇腰的不正经。她跟贺瘸子都钻
老河湾的林子,梁大牙小小年纪就跟这样的人在一起
厮混,想必也干净不了。
韩秋云自然是不情愿嫁给梁大牙的,虽说她只读
过三年私塾,可也算是个读书人呢。父母没撒手的时
光,开了一爿染坊,她不算大家闺秀,也差不多能算
上个小家碧玉,如今要她嫁给梁大牙,去过那种不干
不净的日子,那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糟心的是,朱
二爷却偏偏相中了她。
梁大牙七岁那年,爹娘让土匪姚葫芦给杀了,他
就被瑞泰米庄的老掌柜朱二爷收去了学徒,后来又
拜朱二爷为干爷,在瑞泰米庄一干就是十多年。近年
朱二爷已是蓝桥埠数一数二的富户,倒是没有为富不
仁一说,后生的事很放在心上,眼看梁大牙虚龄十九
还光棍一条没个家,干爷的脸面就很有些过不去,也
担忧老打光棍收不住后生的心,尤其今年春上东洋人
打进了中国地面,朱二爷 加忐忑,怕兵荒马乱夜长
梦多,就每月给梁大牙几块大洋,明明白白地交代,
要他置办家产再盘缠个媳妇。梁大牙却没那份心思,
把那成家立业的大洋多数打了水漂,时常慷慨解点小
囊,穷光蛋狐朋狗友倒是交了不少——梁大牙自有他
自己的主意,大丈夫纵天下横也天下,走四方吃四方
,那几块破洋钱连卵子大的天也买不了。再说,办田
产娶媳妇还有朱二爷呢,用他操什么心?
梁大牙除了有副盘死蛤蟆踢死猴的顽劣相,还有
一身张牙舞爪的打人功夫,那功夫不知是跟哪个江湖
艺人学的,打起架来,三五条汉子近身不得——这也
是朱二爷之所以喜爱他的缘由之一。有了这身功夫,
看家护院果真能够抵挡一阵子。韩秋云的穷表叔贱表
婶就是看中了朱二爷的钱财和梁大牙的武功,给自己
的儿子娶亲拿不出聘礼,便把无爹无娘的韩秋云往朱
二爷手里卖,软缠硬磨逼她嫁给梁大牙。成了这门亲
事,不仅能落下大洋,还能靠上朱二爷的势力。这对
于表叔表婶来说,实在是一举两得的事。
韩秋云有一回明着跟梁大牙说过:“有钱你能买
我的人,可是你买不了我的心。”
梁大牙仰起脑袋,把两块紫龙铜钱抛到头顶上,
两响又稳稳落人手中。他眯起眼睛,鬼里鬼气地
斜睨着韩秋云,阴阴地笑:“嘿嘿,老子不买你的人
,也不买你的心,老子有钱买你的……那个。”
这龟孙日子是没法过了。
韩秋云抬起头,看了看在微风中悠悠荡荡的上吊
绳子。那是她的裤腰带,十八条粗花布条编成的,颜
色很杂,也很结实。有年夏天到井台提水,一憋气,
嘎巴一声断了蚕丝绳,露出了红花裤头不说,还差点
让水桶闪了腰。一恼之下,韩秋云就编了这条花辫子
裤腰带。
蓝桥埠地处僻壤,是个鸡呜三省而三省都不大管
得着的地方。此处山峻水明,滋养阴阳两极,男人大
多剽悍勇猛,妮子则又生得水灵标致。山里人没啥乐
子玩头,晚饭后街头巷尾满是闲人,有拉胡琴唱京戏
哼汉剧黄梅调的,也有摇蒲扇乘凉嚼芡实的, 多的
人则会聚在东头的坝场上,听烂眼圈龚二唱大鼓书。
其实尽是胡诌,多是裤腰带以下内容,男女老少皆习
以为常,以此填补劳作之余的无聊。
这块地面上,男女风化算不得什么大事,山乡民
风质朴,偷情野合时有发生,老婆养汉男人自然不悦
,但是没有见过谁家因为争风吃醋或者捍卫家风而动
刀动 的。撞见了打几耳光赔几个钱,换个法子就是
赔上一桌好酒好菜,红脸汉子们没准儿会因此结成好
友,共同的女人为他们提供了共同的酒后话题。要是
撞不见呢,撞不见大家都是相安无事。你在这里养汉
,我在那里偷人,两下扯平实惠互补,大家都不算太
吃亏。民风乡俗既是如此,打情骂俏也就 不算事了
,连大姑娘的屁股也不金贵,闹上劲了摸上一把还不
兴恼,恼了就是小家子气,就不是个玩意儿。
韩秋云跟街前街后那些工匠和种田人家的妮子自
然又有些不同,虽然娘老子死了跟着表叔表婶丫环
使,可是,在梦里她还是个读书人,是个小姐。小姐
的面子薄,屁股是不能随便让人摸的,于是就编上这
条结结实实的裤腰带,预备急眼时嗖一声扯出来抽人
家一鞭子。不过,这个用场暂时还没派上。
自从东洋人占了洛安州,蓝桥埠就息了往日野闹
,有粮的挖窖深埋,有闺女的赶紧出阁。这口,偏
偏让韩秋云摊上了梁大牙。一想起梁大牙那副皮笑肉
不笑的邪相,韩秋云就想上吊。宁肯便宜东洋鬼子,
也不嫁给梁大牙,这话也明着跟梁大牙说过。自然,
这是气话。与其让东洋鬼子作践了,还不如自己把自
己杀了。
韩秋云站起来,再一次将脖颈子伸进圈套,往下
一拉,半个身子便悬了起来。闭上眼睛,以为自己正
在死,脑子里就乱了,看见成了鬼的娘老子,欢天喜
地来接她。悬了好大一会儿,才觉得不大对劲儿,睁
眼看看,自己还没死。原来打的是个老虎结,光挂住
了下巴颏,却勒不住脖子。这样上吊,一份活罪要受
到啥时辰?
再爬上树,取下那条索命的绳子,牙咬手抠,费
了很大的劲方才解开。打了一个死疙瘩,重新挂上去
,然后坐在树桠上往蓝桥埠里看。隔得不远,能看见
一些人走动。
初夏前晌的天,蓝得鲜明透亮,没有一星半点杂
质。太阳光落在山坡的桐树叶子上,水灵灵的绿。树
丛里有一些紫色的野木槿,一簇簇像是动着跳着。花
斑鸠就在不远处咕咕地叫,叫得韩秋云心里乱乱的。
叫啥,哭丧吗?我韩秋云自个儿都没一滴泪,你倒来
撩我伤心了。
这时候就恨爹恨娘。
爹娘只生下她一个,自然是掌上明珠,可是娇惯
没几年,十二岁上来了一场大水,娘老子心贪,带着
伙计一起到河里捞浮财,不知捞了多少,大约是高兴
得昏了头,从此一去不回来。没爹没娘的韩秋云哭了
天又哭了地,然后就搬到表叔表婶家里,生生下人
使。表叔表婶家生了七个娃,韩秋云抱大老四抱老五
,田里的活计一样不落下。P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