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洛夫夫妇》由高尔基(前苏联)编写,语言为中文
《奥尔洛夫夫妇》由高尔基(前苏联)编写,语言为中文

奥尔洛夫夫妇
作者:高尔基
分类:小说
语言:中文
国家:前苏联
字数:44639奥尔洛夫夫妇
戈仁权 雪影译
几乎每个星期六晚祷前,都有一个女人骇人的叫声,从别图尼科夫肮脏的旧屋的地下室
的两扇窗子里,传到狭窄的院子里。院子里有许多用木头砌的年久失修的东倒西歪的杂屋,
而且还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破烂玩艺儿。
“站祝站住,酒鬼,魔王。”女人用低沉的女低音嚷着。
“放开。”男人用男高音回答她。
“我不放你,恶魔。”
“胡说。你会放的。”
“杀了我也不会放。”
“你?胡——说,异教徒。”
“我的爷。他要杀了我,我的——的爷。”
叫声一传出,成天在院子的一间木棚里磨研颜料的油漆匠索奇科夫的徒弟先卡·奇日克
便会拔腿从里面跑出来,闪动着那双老鼠似的小黑眼睛,扯开嗓门便叫:“鞋匠奥尔洛夫家
又打起来了。哎呀。”
奇日克是个对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特别感到好奇的人。
他跑到奥尔洛夫家的窗户前,伏在地上,他那顽皮的乱蓬蓬的头向下垂着,脸蛋被褚石
色和褐色颜料弄得脏乎乎的,那双贪婪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下面,从阴暗潮湿的洞窟里散发
出霉味,鞋蜡味和烂皮子味。洞底有两个身影紧紧地扭打在一起,嘶哑地叫着,对骂着。
“你会把我打死的。”女人喘着粗气警告说。
“没——没啥。”她男人自信地、心怀忿恨地让她放心。
传来重重打在什么东西上的闷声闷气的响声,喘息声,尖叫声,一个男人在转动什么重
物的急促的呼哧声。
“哎啵瞧他用楦头把她给揍的。”奇日克描述着地下室发生的一切,而围聚在他周围的
人——裁缝们,法院里传送公文的列夫琴科,手风琴手基斯廖科夫和其他一些爱看热闹的人
——不歇气地问先卡,急得不是拉拉他的腿就是扯扯他那沾满了颜料的裤子。
“怎么样啦?”
“他坐在她身上,把她的脸往地板上撞。”先卡报告说,他看到的景象使他快乐得蜷缩
着身子……看热闹的人也同样都伏在奥尔洛夫家窗前,急不可耐地想亲眼目睹这场搏斗的每
一个细节,虽说他们早已熟知格里沙·奥尔洛夫在和老婆打斗时惯用的方法,但他们仍旧惊
讶不已:“哎,魔王。打伤了吗?”
“她满鼻是血……直往下流咧。”先卡上气不接下气地告知说。
“哎呀,上帝,我的天埃”娘儿们嚷道,“哎呀,恶棍——害人精。”
汉子们在较为客观地评说着。
“他肯定会把她揍死的。”他们说。
而手风琴手用一种预言家的语气宣布:
“记住我的话——他会用刀开膛破腹的。他要是腻味了这种打法,就会马上了结这件事
的。”
“打完了。”先卡从地上一跃而起,悄声地说,一眨眼功夫,他就从窗边飞跑到另一边
的角落里,占据了一个新的观察点,他知道眼下奥尔洛夫肯定会上院子里来的。
看热闹的人们马上散开了,他们不愿跟盛怒之下的鞋匠撞个满怀。眼下打斗已经结束,
他在他们眼里已索然无味,况且在这当儿撞上他,还不无危险。
往常奥尔洛夫从自己的地下室出现时,院子里除了先卡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人了。他
艰难地喘着气,穿着被扯烂了的衬衫,满头的头发乱糟糟的,激动的、汗涔涔的脸上被抓出
了道道伤痕,他皱着眉头环顾了一下院子,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背叉着双手,慢吞吞地向底
朝天搁在柴棚边的破旧的无座雪橇走去。在这时节,他有时潇洒地吹着口哨,并且四下望一
望,眼神里透出似乎是想和别图尼科夫房子里的所有居民干上一场的意味。然后他坐到雪橇
的滑板上,用衬衫的袖子揩去脸上的汗和血,有气无力地坐在那儿,呆呆地注视着房子的一
面墙,这墙上的泥灰已经脱落,墙上涂满了一块块的五颜六色的颜色——索奇科夫的油漆匠
们老爱在下工时在这面墙上把刷笔挤干净。
奥尔洛夫30来岁。神经质的、秀气的脸上长着乌黑的小胡髭,使他那饱满的、红润的
嘴唇更加显眼。在他那高鼻梁的大鼻子上,两道浓眉几乎粘在一起。浓眉下是一双总是不安
地闪烁着的黑眼睛。他中等身材,由于职业关系,有点弯腰驼背,他肌肉丰满,血气旺盛,
他久久地坐在雪橇上,痴呆呆地细看着涂满颜色的墙,健康的,黑乎乎的胸脯深深地呼吸着。
太阳已经落山,但院子里仍旧闷热,散发着油漆,松焦油,腌白菜和一些腐烂东西的气
味。从院子里这栋两层楼的每个窗户里都传出歌声和谩骂声,有时一个醉醺醺的面孔从窗框
里伸出来,打量一下奥尔洛夫,冷冷地笑一笑,便消失了。
油漆匠们散工了,走奥尔洛夫身边经过时,他们斜着眼瞅着他,互相使眼色,院子里到
处是他们热闹的科斯特罗姆的土话声,他们有的准备上澡堂,有的打算下酒馆。从二楼下来
走到院子里的裁缝们——一些衣衫褴褛、身体虚弱、双腿弯曲的人——开始取笑几句科斯特
罗姆油漆匠那叽哩咕噜的土话。整个院子一片喧闹,充满了热闹、活泼的笑声和戏谑。奥尔
洛夫坐在自己的角角里一声不吭,也不看任何人一眼。没有谁来到他身边而且也没有谁能下
得了决心和他开开玩笑,因为谁都清楚此刻的他是——一头凶恶的野兽。
他坐着,被隐隐的、难于忍受的仇恨笼罩着,这仇恨压迫着他的胸口,使他呼吸困难,
他的鼻孔凶猛地翕动着,嘴唇歪撇着,露出两排坚硬的大黄牙。他心里生出一种模湖不清、
飘浮不定的感觉,红色的、昏暗的斑点在他眼前晃动,忧伤和对伏特加酒的渴望折磨着他的
内心。他清楚,只要喝点酒,他就会觉得轻松许多,可眼下天还放亮,他可没脸穿着这样的
撕得破烂不堪的衣服穿过大街到酒馆去,大街上的人都认识他格里戈里·奥尔洛夫。
他可不乐意出去被大家取笑,可要回家洗脸换衣同样也不可能。在家里,被打得浑身是
伤的婆娘正躺在地上,而现在她让他觉着无比厌恶。
她在那儿哼哼着,感到自己是一个受难者感觉她在他面前是无辜的——他知道这个。他
还知道她的的确确是无辜的,而他是有罪的,——这更增加了他对她的憎恶,因为跟这种意
识一起,他内心还充满了一种恶毒阴暗的感觉,这种感觉比意识更为有力。在他的心灵深处
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令人难以忍受,因此他优柔寡断地屈从于自己内心的沉痛的感觉,也
不能将这种感觉弄清楚,并且知道,只要有,哪怕半瓶伏特加酒他就能药到病除。
此时手风琴手基斯廖科夫走过来。他身穿棉绒布的背心,一件红绸衫和一条肥大的灯笼
裤,裤脚塞在讲究的靴子里。腋下夹着装在绿套子里的手风琴,黑胡髭向两边卷起,便帽潇
洒地歪戴在一边,脸上透着豪放和欢乐的神气。奥尔洛夫喜欢他的豪放,他的演奏和他总是
乐滋滋的性格,而且又嫉妒他的轻松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
祝贺你,格里沙,胜利,
也恭贺你被抓破了脸皮。
奥尔洛夫对基斯廖科夫的玩笑并没发火,尽管听到它已有50余次,而且手风琴手这么
说也并无歹意,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怎么,兄弟。又开始普列文大战了?”基斯廖科夫在鞋匠面前站了一小会儿问,“你
呀,格里尼亚,你这个傻瓜蛋。有一条咱们大家都走的道,你最好也去……咱俩去喝一杯
吧……”“我马上来。”奥尔洛夫头也没抬地说。
“我等你,苦苦地想着你……”
很快奥尔洛夫便离开了。
他刚一走开,便有一个矮矮胖胖的女人扶着墙壁从地下室里出来。她头上严严实实地裹
着一条头巾,从脸上头巾的缝隙里仅仅露出一只眼睛,一小部分面颊和额头。她摇摇晃晃地
走着,穿过院子并在她男人坐的地方坐下。她的出现并没有让任何人感到惊讶——他们对此
已习以为常,而且大家都晓得她会一直坐在那儿,直到她的格里沙喝得烂醉如泥,追悔不已
地从小酒店归来。她来到院子里是因为地下室里闷得让人心慌,再有她还得把醉醺醺的格里
沙搀扶下楼。楼梯——腐朽且又很陡。有一次格里沙从上面摔下来,把手都给弄脱臼了,两
个来星期上不了工,那阵子,为了糊口,他们几乎把全部家财都典当了。
从那时起玛特略娜就守候着他。
有时候总有同院住的坐到她旁边,坐得最多的是列夫琴科——一个留胡髭的退役下士,
审慎、庄重的霍霍尔人,头发理得整整齐齐,鼻子红中透青,他坐了下来,打着哈欠问道:
“又打起来了?”
“与你何干?”玛特略娜不友善地激奋地说。
“是没关系。”霍霍尔人解释说,接着两人很久都一声不吭。
玛特略娜喘着粗气,像是有什么玩艺儿在她胸口里呼噜作响。
“你们为啥打个没停?你们有啥可争的呢?”霍霍尔人议论说。
“这是我们的事……”玛特略娜·奥尔洛娃简洁地说。
“那当然,是你们的事。”列夫琴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你干吗老缠着我?”奥尔洛娃理直气壮地问。
“哎,你咋这样。跟你说句话都不成。我瞅着你们俩——你和格里沙真是天生的一对。
每天都用棍子抽你们两顿才好咧——早晚各一次——就该这样。那样你们就不会浑身是刺
了……”说完,他便怒不可遏地离开了她,这倒让玛特略娜觉得称心。院子里早已传开了,
说什么霍霍尔人对她献殷勤是有目的的,她恨他也恨所有那些个爱嚼舌头的人。而霍霍尔人
迈着笔直的军人的步履走到院子的角角里,尽管他已是40岁的人了,却精神抖擞,身强体
壮。
此时奇日克不知打哪儿出来出现在他跟前。
“她呀,叔叔,那个奥尔莉哈,同样是个萝卜。”他悄声对列夫琴科说,还一边向玛特
略娜坐的那边眨巴着眼。
“我这就让你尝尝厉害,让你试试萝卜。”霍霍尔威胁着说,他的胡髭里却隐藏着笑
意。他喜欢这个机灵的奇日克,而且还在耸着耳朵听他的,他知道奇日克晓得这个院子里的
种种秘密。
“缠着她可落不到什么好,”奇日克解释说,根本不在乎列夫琴科的恫吓,“油漆匠也
试过,她使劲给了他一家伙。我亲耳所闻——真了不得。照着脸上就是一下,像打鼓一样。”
这个不大不小的孩子,虽说才12岁,却活泼、感受力强,他像海绵似地如饥似渴地吸
收着他周围生活中的一切污秽,在他的额头上已经长了一条小小的皱纹,这意味着先卡·奇
日克已经开始想事了。
……院子里漆黑一团。上方是一块正方形的蓝天,繁星闪烁。从院子里向上看,这个四
边围着高墙的院子就像是个深坑。在这个坑底的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小个子女人,她在吵架
之后在这里休息并且等着醉酒的丈夫……奥尔洛夫成家已有三个多年头。他们曾有过一个娃
儿,但只活了约一年半便夭折了。他们俩并没为这孩子的夭亡而伤心太久,他们盼着再有一
个孩子,因而也就心安了。
他们住的地下室——是间宽大的、长方形的、采光不好的房子,房顶是拱形的天花板。
紧挨着门——是一个大的俄国式炉子、炉门向着窗子;在炉子和窗子之间——是一条狭窄的
通向一块四方形的过道,阳光穿过朝着院子的两扇窗子射进来。两道斜射的、昏暗的光线透
过窗户射进地下室,房间里潮湿、封闭、死气沉沉。生活在地下室的上面的什么地方沸腾
着,传到这里,传到奥尔洛夫家的仅仅是一些沉闷的、模湖不清的声音,它们夹杂着尘埃像
团团无色的飞絮,从地上的生活里飞到这个洞里来。在炉子对面,沿着墙——放着一张木制
的双人床,床前是一块玫瑰花图案的黄色布幔;在另一面墙边——是一张他们喝茶,吃饭用
的桌子;在床和墙之间,在有两块亮光的地方,是他们夫妇俩干活的地儿。
蟑螂在墙上懒洋洋地爬来爬去,吃着贴画时掉在泥灰上的面包屑,这些画是从杂志上剪
下来的。沮丧的苍蝇四处乱飞,发出烦人的嗡嗡声,图画上沾满了苍蝇屎,看上去就像灰暗
的墙上的块块黑色斑点。
奥尔洛夫夫妇家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玛特略娜早上6点左右起床,洗了脸后就把茶炊
生上,这把茶炊不止一次在他们打得来劲时被砸得稀巴烂,它上面补满了锡补叮在煮茶炊这
阵子,她便收拾好房子,去一趟小铺子,然后叫醒丈夫,他醒来后,洗好脸,茶炊已经摆在
桌上,咝咝咕咕地响着。他们坐下来喝着茶,吃着白面包,两人一餐要吃一磅。
格里戈里活儿干得出色,因此他总有活干,在喝茶时他便把活儿分配好。他干那些需要
熟手干的细活,妻子搓麻线,粘鞋里,给那些穿歪了的鞋后跟钉上层钉底和类似的下手活。
喝茶时他们便商量中饭吃些什么。冬天,当要吃得多些时,他们便就有了十分有趣的话
题,在夏天为了省几个子儿,他们只在节日才生火,而且还不是个个节日都生,他们多半喝
点冷杂拌汤,是用克瓦斯、洋葱、咸鱼做成的,有时也吃点借用同院邻里的火煮熟的肉。喝
完茶,便坐下来干活:格里戈里坐在一只蒙有皮子,旁边有裂缝的桶上,妻子挨他而坐——
坐在一条矮凳上。
开始他们一声不吭地干活——他们谈些什么呢?时不时地他们也聊上几句有关活儿的
话,然后就是半个小时或半个多小时寂静无声。锤子在敲,麻绳子穿过皮子,发出吱吱的声
响。格里戈里有时打个哈欠,而且每打一个哈欠后总要拖长声音吼叫一声或啊啊地大叫一
声。玛特略娜抽声叹气。有时候奥尔洛夫还哼哼几句歌儿。他嗓门很尖,尖锐响亮,但他会
唱。歌词如泣如诉,快速的宣叙调,从格里沙的胸中一涌而出,像是担心不能把想说的都一
口气说完似的,突然又拉长声调,变成忧伤的叹息——哀号着“哎。”这悲哀的、大声的叹
息声从窗口飞进院里。玛特略娜用一种温和的女低音夫唱妇随。两人的脸上显出一副沉思
的,伤怀的神情,格里沙乌黑的双眼里噙满了泪水。他的妻子沉浸在音乐声中,不知咋的发
起呆来,像是如醉如痴,左摇右晃,有时像是被歌儿哽住了,唱了半节儿就停了下来,重新
应和着丈夫的声音唱下去。他们俩在歌声中忘却了对方的存在,都在尽力借助别人的语言诉
说自己暗无天日的生活的空虚和苦闷,或许他们是想以这些歌词表白他们心灵深处生出的模
糊的思想和感觉。
有时候格里沙即兴唱出:
哎呀,你呀,生—活……哎呀,你呀,我该死的生活……而且你,悲伤。哎呀,而且
你,我该诅咒的悲伤,该诅咒的悲—悲—伤。……玛特略娜觉得这些即兴之作索然无味,在
这时她总爱问他:“你干吗像狗在死人面前嚎叫?”
他不知咋的对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蠢猪。你晓得个啥?你这沼泽地里的妖精。”
“号吧,号吧,汪汪地叫呀……”
“闭上你的臭嘴。我是谁——你的徒弟?这么让你没完没了地训我,啊?”
玛特略娜看到他脖子上青筋突暴,怒眼圆瞪——便不吱声了,沉默了很久,她有意不理
睬丈夫的问话,他的怒气就像突发时一样迅速平息了。
她扭转过头,不去理会他那寻找和解、期待她露出笑容的目光,但她浑身又充满了胆战
心惊的感觉,生怕她这一举止又会惹得他怒火中烧。但她同时也在生他的气,看到他寻求和
解的企求,她又觉着愉快,——要知道这就是生活,思想,激情……他们俩——年轻体壮—
—彼此恩爱,都为对方感到骄傲。
格里沙身强体壮、充满热情、长得英俊,而玛特略娜——长得白嫩、丰满,灰眼睛里闪
着光彩,——“健壮的女人”——院子里的人都这么说她。他们彼此相爱,但他们过着孤寂
的生活,他们没有那种让他们彼此在休闲时的感想和兴趣,他们满足于平平淡淡地过日子这
一自然的要求(人是有喜有愁,有思想的呀)。倘若奥尔洛夫夫妇有生活的目的——尽管是
一分一分地攒,——那么,他们的生活无疑会要过得轻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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