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炮》莫言
《四十一炮》
作者:莫言
ISBN:9787533946692
正如此题,全文四十一炮,以罗小通的视角去叙述一场肉香四溢的热闹狂欢。罗小通的父亲与野骡子私奔,由母亲抚养。野骡子因难产死去,父亲回村。父亲发现母亲与老兰——村长有染,遂杀妻。老兰通过向肉注水、用硫磺熏等方式带领村子发家致富,让自己的钱都沾上别人的血。罗小通则是一个爱吃肉的孩子,一个成了年的孩子。书中虚实交替,以复式结构展开这一个个荒诞不经的场面。以“炮”为符号,“肉”为核心的隐喻体系在文字中生长。五通庙内供奉的是淫神。至于是鬼是仙,读完书后,自当了然。
四十一炮,像打在天空上的礼花。天空亮了,人也就看清了。礼花响了,人也就听见了。欲望在逼仄阴暗的角落,织成一张张大网,误入其中的飞虫或许穷其一生也无法挣脱。
小说当中有一幕场景,让我印象颇深。罗小通与人比试吃肉,罗小通说,肉吃多了,是会撑死人的。他们随即鄙夷道,小子,我们的命不值钱。即使撑死,我也赚了一肚子肉。仅仅为了吃肉,便轻贱自己的性命;仅仅是为了欲望,便出让了自己的人性,实在可悲。这句话是我尝试站在知识分子的角度去评价的,但这也许不是莫言想说的。
莫言不是传统的知识分子,没有激浊扬清的历史责任,也没有“吾曹不出,如苍生何”的强烈使命感。他是和你我一样的人,倚着胎盘出生,会吃肉要喝奶的人。莫言在看待这些现象的时候,没有站在道德的高地痛心疾首,振臂高呼:贱民当道,人性泯灭。他蹲了下来,平视周遭的一切。他知道,没有贵也便没有贱;他相信,人血馒头可以救命;他看见,沾满别人鲜血的手可以带着村子致富。“贱民”无知,应也无过,他们所求不过更好地活着,他们满眼望去不过生活二字。我不忍也不愿,用一套规范正义的价值观去横加指责。我斗胆猜想莫言或许也是于心不忍,不然他为什么要放四十一炮才将老兰处死?一刀下去,拦腰斩断,岂不痛快?错误需要被看见,但改正得慢慢来。欲望是会泯灭人性,但是没有欲望的人所表现出来的那是神性。神有多少,人又有多少?我们不可能一夜成神,也不可能绝对的清心寡欲。
但是欲望的泛滥,确乎容易造成价值的虚无。酒神盛宴的狂欢之后,是残羹冷炙;疯狂幻境的尽头,是皑皑白骨;欲望火焰燃烧过后,不过灰烬。如果一天吃肉大赛消失,什么肉神也就随之灰飞烟灭,一群追随者也会失去方向。这便是例子,欲望的产物终究会随热度的消散而消失,激情之下的价值也会随时间的冷却而不复存在。这便是我们为什么要苦苦追寻合理并且坚固的价值的原因。而合理且坚固的价值源于内心的宁静,强大和仁爱,宁静到众人皆疯我独醒,强大到逆流而上却不觉狼狈,仁爱到兼爱苍生广施恩惠。莫言的小说是民间的,但绝对不是价值虚无的。你可以在字里行间感受到他对道德的感召。
作品简介
《四十一炮》是莫言的一本长篇小说,本书曾入围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四十一炮》以作者莫言家乡山东高密的民俗文化为背景创作,莫言表示,在高密县如果一个孩子爱说谎,特别会编排故事,人们就叫他“炮”孩儿。小说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农村改革为背景,通过一个孩子的视角折射出了农村改革初期两种势力、两种观念的激烈冲突,以人性的裂变,人们在是非标准、伦理道德上的混沌和迷惘。
经典摘抄
01
尽管过了春节之后,我家的饭桌上,各种肉食已经不是稀罕的东西,但肉这个鬼东西,据说就像女人一样,是永远吃不够的。今天你吃得够够的,但明天又想吃了。如果人们吃饱了一次肉就再也不想吃肉,那父亲的肉类加工厂很快就要关门大吉。这个世界之所以是这个样子,就因为人们有吃肉的习惯,就因为人们有吃了一次就还想再吃一次,一次一次吃下去的天性。
——第二十七炮
02
我在血肉模糊的屠宰村长大,听说过鬼市的传说。说一个人误入鬼市,看到一个肥大的男人,把自己的腿放在炭火上烤着,一边烤着, 一边用刀子割着吃。那人大惊,喊道:小心把腿烤瘸了啊。哪个烤腿的人,扔下刀子,放声大哭,因为他的腿真的瘸了。如果这个人不喊那句话,那人的腿是不会瘸的。
还有一个人,起大早骑车进城去卖肉,走着走着迷失了方向,看到眼前灯火闪烁,近前一看是个热闹非凡的肉市,烟火缭绕,香气扑鼻,卖卤的人大声喊,吃肉的人满头汗,生意十分红火。那人心中大喜,急忙支起车子,摆开肉案,将还散发着热气的烧肉拿出来,刚喊了一声,就有成群的人围了上来,不问价钱,这个要一斤,那个要两斤,卖肉人切割不迭,那些人也等待不及,纷纷将钱票仍在卖肉人面前的蒲包里,抓起肉来就吃。吃着吃着,嘴脸就狰狞起来,眼睛也放出绿光。那人看事不好,提起蒲包,转身就跑。在黑暗中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再跑,一直跑到公鸡鸣叫,东方破晓。等到天亮,才发现身处旷野。检点那个蒲包,发现包中全是纸灰。
——第二十二炮
03
我听南山深处一个白胡子老人说,人可以通过多种方式成仙得道。我问他,通过吃肉也可以吗?他冷冷地说:通过吃屎也可以。
——第二十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