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藩的在春风里·剑河倒影

出版社:黄山书社

出版日期:2009-6

ISBN:9787546102108

作者:陈之藩

页数:177页

章节摘录

  在春风里  几度夕阳红  我左右看一看,只有两个颜色。西边全是红的,那是夕阳;东边全是绿的,那是校园。喷泉处处如金丝银缕,在绣一幅红绿各半的披锦。  车,逐渐涌来,人,一堆一堆的团聚,然而依然很少声音。这是一个繁华、美丽,而也寂寞的黄昏。  今天是毕业典礼的日子。典礼要在黄昏时举行。毕业是学生们的事,而在这样热的天,教授们还得披披挂挂一堆红红绿绿的东西,来尽量渲染这颜色已够灿烂的人间。  屋里太热,而会尚未开。在校园里散步,向东一堆西一堆的学生及家长们打打招呼。  “陈先生,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父亲,这是母亲。”杰克如此介绍,我握握他们的手。杰克的父亲一边抚摩他的肚子,一边继续说他对儿子的勉励的话。  “孩子,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们已经尽了我们所有的最大努力,以后要看你的了!”  “谢谢,爸爸。”  “孩子,今天是最后一天,我们已尽了我们所有最大的努力,以后要看你的了!”母亲不折不扣的把话重说一遍,只是声音提高了好几倍。她是一边喘,一边擦汗。  杰克说:“妈咪,小些声音,大家全看我们呢!”  “母亲对儿子说话,有什么怕看的呀!”于是她又重新再说一遍,“孩子,今天是最后一天,以后……”显然这句话她是准备了好多日子的。  我一边拍一拍杰克的肩膀,一边将今晚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一个词,向杰克说一遍:“恭喜你!”父母给子女的叮咛是不变的,正如礼服的颜色是不变的;教师给学生的赠言是不变的,正如典礼的季节是不变的。而人却像河里的波浪,向前滚;像林问的花朵,向下落;像天上的雨珠,从云彩里来到泥土里去。  我在学生们的影子里,看到我的过去;在家长们的叮咛中,看到我的未来。在时间的长流中,往日的记忆与来日的梦想,似乎同时呈现在这校园的空间里。  我大学毕业那年,喔,已经十年了。十年前,那是多灾多苦的中国;十年后,这是多金多色的美国。而人间的寂寞究竟有什么不同?  十年了,十年前多像这目前。虽然我的大学没有什么典礼,我的家长没有任何人到校,我的校园里没有这样多的绿树;而却比这校园多些东西,是学校外围的城防工事,到处是铁丝网,是堡垒,是弹痕。我的学校如一只船板上的箱子,而那时的都市却如红海里的沉船。我毕业的那天前夕,还听到校墙外,人海浪潮的卷地?舀天与子夜里怆痛的呼声之此起彼伏。然而古今中外人事的荒凉,又有什么不同呢?  十年前,我在传达室里领了个文凭,肩着我的行李,迈过铁丝网,走出校门,四顾茫然。  “我到哪儿去呢?”  可是现在我又知道到哪儿去吗?我的学生又知道到哪儿去吗?  十年前,我默念王国维的词句:  天末彤云暗四垂,失行孤雁逆风飞,江湖寥落  尔安归!  这幅墨色山水似的诗人心境,现在看来却历久而愈新了。  十年了,像一个梦,我现在究否醒来?  “陈教授,修士在请你去呢!”  我随着修士教授们的行列鱼贯入场,坐在高台上,面对着前后左右的人海。观众的掌声呼应着,学生的行列蜿蜒着,神父将学位披肩一个一个为年轻的孩子们披上。祝福的话不会不同的,是“前程如锦!”而它的真义,恐怕是“往事如梦”而已。  我随着人流,带着汗透,走出礼堂。曲终以后,继之是人散。修士们回到他们的修房替众生们祈祷,赎罪求怜!家长们回到他们的住舍替幼孩们做工,喂奶烧饭。学生们走到工厂或商号,将他们父亲的故事,教授的技巧,重新改编上演。  是的,这就是人生。人生的寂寞是不分东西的,人世的荒凉是不分今古的!  我走出校门,右有明月,左有身影,三人手挽手的回到住舍。屋子是一团闷热,这闷热的小屋,颇像我童年时的家。  我记得儿时,在这么热的夏夜是不能入睡的,总是坐在蚊帐里看小说。当然是拣最热闹的小说看——线装绣像《三国演义》。  首页照例不看它,但越不爱看,却越映人眼帘。所以至今还记得那首开场诗: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  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一九五八年六月一日于曼城  迷失的时代  纪念海明威之死  我们中国在清末民初出了两个大诗人,王国维与易实甫。有四句易实甫的诗我最爱念,也最爱引,可是忘了头一句,只记得三句,于是我给它补上个第一句:  但得高歌且高歌,  行乐天其奈我何;  名士一文值钱少,  古人五十盖棺多。  这首诗使我感觉得出来,清末民初时的脉搏。清末民初是我国的迷失了的时代。那个时代真正的诗人,是王国维,是易实甫。他们有一套价值观念,因无从保存了,而感彻底的悲观。悲观之下的诗人,歌喉是凄楚的。强者在高声喊冤,弱者在低声呼痛。而共同的目标,却是不知所之。  民初相当于美国的二十世纪初叶,二十年代左右。美国出了一批诗人,这些诗人是迷失了的时代的代表。我最喜欢的是费兹哲、吴尔夫、海明威。而主要的诗人是艾略特。  费兹哲有一本小说中说:一个富翁,什么东西都有,就是他想爱的爱人不可能得到。  海明威则进一步,在《太阳还是要升起来的》一书中,叙述一个故事,爱人是得到了,但他自己却有了生理上的残疾,不可能快乐。  艾略特更进一步,在他的《荒原》的名诗里,说一对爱人正在快乐,却因忽然进来一狗,给搅了局。  吴尔夫是悲观到家了。人生是爱情与名誉,名誉与爱情都有了,却依旧是茫然。他在《无家可回》中说:永远不变的是街头的无根行客,永远不息的是人世的飞矢时光。迷失了的人群在这迷失了的时代,好像醉汉骑着瞎马,看来若有所之——但何所之?  海明威是在这种气氛中,成长起来。他没有办法来传达他强烈的感情,所以他用的符号与工具,都是极端的。如同打猎、斗牛、战争、死亡,而最强烈的情感自然是死亡。死亡在他的笔下与这种茫然不知所之的情绪比较起来,也显得平平淡淡了。  十九、二十世纪,人类的建设是空前的。到处是峥嵘的楼阁,到处是巍峨的庙堂。然而,人们把楼阁建起来,却将主人赶出去;将庙堂盖好了,却将神像拉塌台。  人们一步一步的走向圣地,一尺一寸的走进庙堂。庙堂中有辉煌的建造,有轮奂的雕饰,有庄严的宫殿,有响亮的钟鼓,而就是没有神。也就不成其为庙了。  朝圣者在震撼惊疑之余,感觉惶恐起来。“我究竟在回哪儿?”“我干什么来了!”迷失的诗人们唱出了这种怅惘,海明威有一支动听的歌喉。  怀德海说:自有人类以来,不知有过多少落日时光,忽然有一天,看着西天的落霞,而“呀”了一声,人类的文明自此开始。换句话说,人类的文明产生于对落日残霞的赞叹。  我们如果仿照怀德海的说法,自从有了人类文明以后,不知过了多少年,有过多少庙,进过多少香,忽然有一天,朝圣者登上庙堂,一看神像不见了,而“呀”了一声,人类文明从此结束。换句话说,人类的文明是消灭于对神祗失踪后的茫然。  我们是住在一个没有神的大庙里,借用胡适之先生所说的话:“《长坂坡》里没有赵子龙,《空城计》里没有诸葛亮。”  因为这是人生,不能改戏,也不能回戏。没有赵子龙,依然要唱《长坂坡》;没有诸葛亮,依然要唱《空城计》;于是越唱越不知所云了。  海明威最著名的短篇《杀人者》,一开始他即描写一个酒店,忽然进来两个职业凶手,让侍者不要动,他们问明某甲何时来此吃饭以后,二人即看了看部位,研究了一下杀某甲的方法。侍者与厨师,全是甲的好朋友,赶快在晚饭以前,去告诉甲,让他快逃。  厨师到了甲家,甲正在屋里床上躺着呢。对厨师送来的紧急音讯,既不感觉吃惊,也没有疑虑,只是翻了一个身再躺下去。厨师追问其故,甲说:“反正也逃不了!”那意思是,唯一的途径是“等死”。小说就此结束。  人生究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有着不知多少动听的解释。有的诗人说在追求完美,有的哲人说在追求平衡;有的人说要做超人,有的人说要进天国。只有到了迷失的时代,他们的论调是凄厉而又平淡的,人生是在等死。  迷失的时代中,人类的思潮,不仅影响到小说家、诗人,像美国的名记者曼钦、名律师丹诺,都是在这种思想下浸淫、陶醉,而终其一生的人。  然而,太阳还是要升起来的!深秋之来,自然是万叶俱落;而阳春之至,也必是万卉齐发。我们还是暂时把海明威一代的作品当做严冬里的风号,只是春天不再遥远的标帜,而不是彻底的死亡。  有一个年轻人问海明威写作方法,海明威答复他说:  “我不能帮你忙,小家伙。你所写的比我十九岁时写的要好得多。问题是你写得太像我。如果太像我,你是哪儿也到不了的。”  这话不应该只是指写作,而更应是指思维。我们如果跟着海明威走,不论走到非洲去打猎,或走到西班牙去斗牛,是不会走到哪儿去的。  我们要有我们自己的路——不是易实甫、王国维的路,不是海明威、吴尔夫的路。  让我们用雪莱的诗来祝祷这个柳暗花明的新村之早日到来。  ——我在枯寂的小径上徜徉。  荒凉的冬日忽现春光——  花草的芬芳,令人沉醉,  流水的声音,如是悠扬。

前言

  在北京的《万象》杂志新主编王君忽发奇想,要把我在台北出版的散文集重新组合,定为新册,也就是发行全新版。我的小学教育是在家乡霸县受的。霸县与北京、天津是等距离。中学在北京念的,大学是在陕西城固古路坝与天津的北洋大学。我当然有许多同学与朋友,他们想知道我这段时光是怎么过的,正如我想知道他们的情况,所以对于王君的提议稍加考虑后就答应下来。这是一年多前的事了。  二○○八年六月,我忽然病倒,住进了医院。一觉醒来,四大本、近千页的校稿已在床边。元方正坐在我身旁,微笑地说:“这是你的大作,北京的新版清样。我校对不止五次了,错字或误植的字大概没有。至于百科全书式的向深处探讨与一般的资料查对,我能做的都已做了,就是吹毛也不易求出疵来。”

媒体关注与评论

  并不是我偏爱他,没有人不爱春风的,没有人在春风中不陶醉的。因为有春风,才有绿杨的摇曳;有春风,才有燕子的回翔。有春风,大地才有诗;有春风,人生才有梦。  ——陈之藩《在春风里》  不知是哪位圣人创出剑桥这种制度,这种制度是无时无地不让你混合。比如教授与学生混合,喝茶与讲道混合,吃饭与聊天混合……至于行与行问的混合,他们以为更是理所当然的事。……搞抽象数学的到实验室做起实验来,女秘书造诣而上成为教授,你就知道这个学校之怪了。  ——陈之藩《剑河倒影》

内容概要

他是科学家,在美国、中国台湾、香港地区育人无数。

他是散文家,他的文章影响了几代台湾和香港人。

陈之藩,1925年生,北洋大学电机系理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理学硕士,英国剑桥大学哲学博士。曾任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副研究员,休士顿大学教授,香港中文大学讲座教授,波士顿大学研究教授;现任香港中文大学电子工程系荣誉教授。

除了科技领域的一片天,他始终在心里为文学保留着一席之地。著有散文《大学时代给胡适的信》《蔚蓝的天》《旅美小简》《在春风里》《剑河倒影》《一星如月》《时空之海》《散步》《看云听雨》《思与花开》等。获选英国剑桥大学艾德学院院士、英国电机学会院士及台湾元智大学“桂冠文学家”。

年轻时即是胡适的忘年小友,梁实秋的畅谈伙伴,杨振宁的好朋友,梁文道推崇的对象。台湾的中学生没有人不知道陈之藩的,因为他的《谢天》、《失根的兰花》等多篇散文,长期被收录在台湾地区国文教科书中,早已经成为脍炙人口的名篇,是多年来启蒙年轻学子对文学世界想象的必读文章。

书籍目录

大陆版序

萧规曹随与房谋杜断

在春风里

寂寞的画廊

几度夕阳红

迷失的时代

纪念海明威之死

愿天早生圣人

科学与诗

永恒之城

方舟与鱼

周末

春联

祝适之先生七十生日

谢天

第二信

纪念适之先生之二

第三信

纪念适之先生之三

儒林外史

纪念适之先生之四

第四信

纪念适之先生之五

丹诺自传

纪念适之先生之六

第五信

纪念适之先生之七

在春风里

纪念适之先生之八

纪念适之先生之九

叩寂寞以求音

剑河倒影

代序 如梦的两年

实用呢,还是好奇呢?

理智呢,还是感情呢?

明善呢,还是察理呢?

一夕与十年

王子的寂寞

自己的路

图画式的与逻辑式的

勇者的声音

古瓶

罗素与伏尔泰

兼答林语堂先生

风雨中谈到深夜

喷烟制度考

不铸大错

作者简介

《在春风里·剑河倒影》讲述了:“陈之藩作品系列”共四册,收录了作者已结集的八本散文集,是一代“科学文学达人”在大陆最完整的作品呈现。作者兼具科学家及文人两种身份,作品风格一方面有科学家不同角度的看法、说理透彻的剖析,另一方面呈现出文人清新淡雅的诗意,别树一帜。作者用独特的、兼具理性与感性的笔,记述他对当代、对科学、对文学的见解。文中处处流露出知识分子忧国忧民的情怀,却不盲目的人云亦云。他在撰文纪念胡适先生时曾说:“并不是我偏爱他,没有人不爱春风的,没有人在春风中不陶醉的。”读作者的散文,也很难不沉醉在他文字的“春风”里,体会着氤氲在字里行间的深情与智慧。

图书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