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宗元传》-图书推荐
试读章节
安史之乱以后，整个北中国满目疮痍，而各地又是烽火未息。杜甫在去世前，从四川流落到湖南，就是因为遇上湖南的兵乱，阻断了北上回家的路。他在题为《逃难》的一首诗中，写道：”故国莽丘墟，邻里各分散，归路从此迷，涕尽湘江岸。”后两句诗，是写由于不能回归故乡，诗人在湘江岸边伤心落泪，这也是时许多流落者的共同心情。前两句诗，是描述诗人故乡在战后的凄惨景象：那里只留下莽莽草木丛中的一片废墟。活着的乡亲邻里都逃走了。杜甫的家乡在河南巩县，靠近唐代的东都洛阳，这一带本是著名的繁华富庶之地。因为洛阳一度成为安史叛军的巢穴，这一带的战祸尤为惨重。杜甫诗中所写景象，大概是他在南方听说的。平叛中转战南北的大将朔方节度使郭子仪，曾亲眼目睹那里的景况。他说，洛阳”宫室焚烧，十不存一；百曹荒废，曾无尺椽；中间畿内，不满千户”。又说，广大的中原地区”人烟断绝，千里萧条”(《旧唐书·郭子仪传》)。柳宗元在长安诞生时的现实情况，大致如此。
不久前，唐帝国曾出现过”贞观之治”和”开元盛世”那样空前繁荣、威振四方的局面，如今的现实形势却非常险峻。黄河中下游普遍遭受严重破坏，而那里原是经济文化最发达的地区。战火所及，生灵涂炭，户口锐减。全国战乱前有九百余万户，战乱后只剩下一百九十多万户，损失户口达四分之三以上。在这些损失的户口中，虽有一部分是逃亡了，或者被豪强隐瞒了，但大部分都死于战乱中。国家从这次战祸中站立起来以后，虽然在政治、军事、经济等方面都做过不少努力，经济方面的调整和改革很多，故而江淮地区的经济发展较快，中原地区的经济也缓慢复苏；但民生维艰，国家财政拮据，政治上难以摆脱困境。生于安史之乱后的柳宗元所见到的唐帝国已经是一蹶不振了。杜甫诗中所记”小邑犹藏万家室”(《忆昔》)那种物资丰盈的繁荣景象，只存留在人们的美好记忆之中。
安史之乱遗留下的问题很多，仅就政治问题而言，主要是两个：一是藩镇割据，二是宦官擅权。
存在藩镇割据问题，是因为在长期战乱中，出现了一批骄悍的藩将。杜甫有诗道：”王室比多难，高官皆武臣”(《送陵州路使君赴任》)，说的是那时的实际情况。唐朝本是文官体制，中央和地方的官吏皆由文官担任，起初只是在边境上设立几个由武臣负责的节度使，担负边防任务。安史战乱把武臣推向了前台，他们担任要职，接受封赏，出现”高官皆武臣”的局面。朝廷为了应付打仗，又在内地普遍设立节度使。凡是节度使，都在地方上集军事、政治、经济三方面大权于一身，成为手中权力很大的藩将。其中有些藩将，持强而独霸一方，形成了与中央对抗的割据局面。
时最大的藩镇割据势力是河北诸镇：魏博镇、成德镇、卢龙镇、淄青镇。这四个藩镇将领强占了今天山东、河北两省的全部，有时还把势力扩展到今天江苏、安徽的北部，扼运河通道，直逼朝廷赋税的主要来源江淮地区。他们兵强将广，地盘又是连块成片，可以互相呼应，所以气焰十分嚣张。再是在今天河南信阳、汝南一带的淮西镇，也长期被藩将割据。淮西镇靠近全国政治中心洛阳和长安，对朝廷造成的威胁最大。此外，在长江中下游和四川盆地，也曾发生藩将叛乱。中央朝廷实际统治的地区，比以前大大缩小，经济力量和军事力量严重不足，要想削平藩镇割据，已缺乏足够的实力。只要存在藩镇割据，就没有全国的真正统一，这是时政治家和思想家必须正视的重大政治问题。
藩镇割据带来了战争。柳宗元出生以后，局部性战争接连不断，藩镇与藩镇之间，藩镇与朝廷之间，经常打仗，全国狼烟四起，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总是平息不下来。从柳宗元九岁那年开始，藩镇的军事叛乱出现了高潮。这次叛乱发生在唐德宗建中年间，史称”建中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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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柳宗元新传》最初于1989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撰写时间1985—1987年，距今三十来年。今年六月间，得知中国书籍出版社将再版拙作，更名为《柳宗元传》，令我八十老翁欣喜雀跃，马上想到修订三十年前文字与其他。不料，八月初有车祸断臂之难，只能住院治疗；过了十一月，治疗成效渐著，心想修订文字已无能为力，草草写个”再版后记”或许是可能的。
柳宗元既是思想家，又是文学家。我最早从文学作品接触柳宗元，然而到后来对他作为思想家的兴趣更大些。本书与同类著作相比有两个特点。其一，以表现柳宗元在思想史上的杰出贡献为主；其二，尝试用散文笔法写思想家传记。
柳宗元作为思想家的历史贡献至少有三：第一，继承并发展儒学中最具生命力的”民本”学说，成为孟子以后中国最重要的”民本”论者；第二，儒学面临危难之际，他与韩愈一起挺身而出，成为唐代复兴儒学运动的领袖与中坚第三，积极倡导通过吸收众家之长以实现儒学变革，从而成为促使儒学从汉学往宋学转变的先驱人物。柳宗元是忠贞不渝的儒学思想家。
我在书稿交给出版社之后，继续思考柳宗元与儒学的关系，先后写了三篇长文，即《唐代经学中的新思潮一一评陆质春秋学》(1988)，《柳宗元与儒学革新》(1990)，《柳宗元民本思想与现代民主》(1998)。要搞清柳宗元思想不可不知他的老师陆质。柳宗元三十三岁任礼部员外郎时向陆质”执弟子礼”，由此可知他对陆质及其学说的敬重。有唐三百年经学领域，我以为可称思想家者唯为陆质一人。拙作《唐代经学中的新思潮》一文刊于1990年《南京大学学报》。此前近百年除史著谈及，未见全面评论陆质春秋学的专门文章。接着又作《”陆氏三书”考》《陆淳年谱疏证》两文，以纪念这位可敬的经学革新家。事至今日，关注陆质者渐见增多，大陆与台湾都有；还有人撰《柳宗元抑周尊孔思想成因初探》与我呼应。”抑周公而尊孔子”之说出于拙作《柳宗元与儒学革新》，而柳氏这思想源于他的老师陆质。我因柳宗元而了解儒学，并关注陆质，进而又因陆质而了解儒家经学，于是逐渐相信，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国古代文明确实拥有西方古代不具有的一些强项与优势，客观评论儒家及其功过仍是学界务之急。
本书之所以再版，全赖中国书籍出版社与责任编辑安玉霞，特表谢意。年，撰写本书是应上海人民出版社编辑张臻之约。张臻是我大学同窗，他的帮助与鼓励难以忘怀，如今却已离我而去，不能分享本书再版的快乐，令我伤感难抑。谨以诚挚之心，期待再版后读者朋友的批评与指正。
刘光裕
2016年12月
目录壹 家庭与求学
河东柳氏
动乱时代
父博学又刚直
『少精敏，无不通达』
决不做『章句师』
贰 长安朝官生涯
故里长安
一帆风顺
『名声大振』
『弱冠同怀长者忧』
叁 以民为本思想
一代名臣的沉落
『心乎生民而已』
『为吏者，人役也』
『狂疏人』种种
肆 参加永贞革新
唐德宗死了
王叔文党人
『人情大悦』的新政
『八司马』事件
伍 永州司马十年
赴任永州
从龙兴寺到愚溪
『无忘生人之患』
『皆是太平之不遇人』
发愤著书
陆 一场哲学论战
哲学界复兴的背景
『受命不于天，于其人』
与韩愈论争
刘禹锡参加论战
柒 维护国家统一
『四王』事件
长期争论的一个问题
理论上的两个难点
『公天下之端自秦始』
捌 以儒统佛
三教合流
重巽和尚
曹溪禅师碑
『浮屠诚有不可斥者』
玖 领导古文运动
韩愈是战友
『文者以明道』
『雄深雅健，似司马子长』
寓言和山水游记
拾 出任柳州刺史
『谁料翻为岭外行』
『种柳柳江边』
『生有高名，没为众悲』
拾壹 英名长存
到宋代被重新发现
上千年的议论纷争
柳学研究在今天
附录
一 柳宗元事迹著作编年
二 参考书目
后记
再版后记
序言唐代名人柳宗元，在今天还不是个陌生的人物，因为他的一些作品，已选人中学教科书，每一个中学生几乎都认真读过。这本传记有意从新的角度，大致是从思想史和文化史的角度，力求用散文的形式，通过通俗的语言，全面陈述传主为国家、为民族勇于除旧布新的强者形象，展现他在坎坷一生中孜孜不倦地追求真理的人格精神和思想风貌。
柳宗元所处的时代，历史学上一般认为是由封建社会前期向封建社会后期急剧转变的时代。经济上，庶族地主经济正在替代士族地主经济；政治上，建立巩固的中央集权制已成为时不可阻挡的历史趋势。在这种情况下，意识形态领域随之剧烈地动荡起来。这时恰好又遇上了历史运动中出现的种种因素，其中有些是随机性因素，诸如：大规模社会动乱过去以后，国家政局处于相对稳定状态，社会上形成了中兴国家与深刻反思相结合的思潮；由于实行科举取士和教育事业的发展，参政意识强烈的”士”阶层人数激增，其中不少人思想活跃，热情而有朝气；国家的文化政策显得比较宽松，文网不严；思想战线上儒、佛、道三家既斗争又融合，而儒学在斗争中显出自己的软弱无力，对儒学地位威胁最大的佛教，内部的改革派即禅宗又开始在全国佛教界取得历史性的胜利。凡此种种，促使时锐意进取的志士仁人，耽于沉思，勇于呼号。从朝廷到民间，到处都在讨论，时时都有争辩。争论安邦治国的大政方略，争论度支税收、科举取士、经学价值，也争论写怎样的诗和如何读书作文。在一片闹哄哄、乱糟糟的历史现象背后，在短短的四十来年中，新的思想冲破旧经学以及其他陈规旧索的禁锢，不断涌现出来，旧的思想在政治、经济以及经学、宗教、文学等各个地方都遭到前所未有的挑战和反抗。虽然时代政治经常面临危机，思想界却有了突破性的进展，然这种进展从总的方面看，还不足以使新的观念在现实中最后站住脚。这表明诞生思想家和改革家的时代来到了。事实上，这个时期不仅产生了柳宗元，还产生了韩愈和其他一些思想家，还产生了一大批历史上著名的政治活动家、经济活动家、军事活动家、宗教活动家、文学家和艺术家等。因此，把诞生了柳宗元、韩愈的中唐时期，与诞生了李白、杜甫的盛唐时期相比，从文化史而不仅仅是从文学史的观点看，中唐肯定比盛唐更为重要。
至于柳宗元，他无疑是这个时期思想文化界的代表性人物。他的文学成就是许多人早已熟知的。此外，他在政治学、哲学、宗教学、经济学以及法学等方面，都提出了新的见解，其中有些思想在历史上影响深远。因此，在今天中国的政治学说史、哲学史、文学史、宗教学说史、经济学说史、法学史上，他都是不可不讲的重要人物。
作为历史人物，柳宗元在今天引人注目处，还有他的精神风貌。对他来说，排不去、解不掉的心事，始终是忧国忧民。他一生热情地关怀人民疾苦，为自己造就了如此性格本色。颇为勇敢的政治改革活动失败以后，他一直沉沦下僚，后半生蹉跎岁月，以惊人的毅力著书立说，在困顿生涯中始终自强不息。他思想解放，不受拘束，无疑是时社会上偶像崇拜观念较少的人；又坚持真理于患难之中，犹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硬骨头精神。他为官一生，命运多难，然而两袖清风，在乌烟瘴气的封建官场上卓然保持着自己的清廉和正直，可谓冰清玉洁。然，他绝非超凡脱俗。贵族子弟的骄矜之气，自负之心，随处可见；待人处事，老是锋芒毕露，改不掉棱角分明而又咄咄逼人的脾气；受打击以后又未免患得患失，一时间显得相脆弱。只要是如实地介绍一个人，杰出人物大概也是既崇高又平凡，既伟大又渺小，既有君子之风，又有世俗之气。所以，读者在本书中将要见到的柳宗元，与他人一样有血肉之躯，无非是生活中曾经有过的一个人。。
法国著名作家罗曼·罗兰写有蜚声文坛的”三大英雄传记”，在其中第一部《贝多芬传》的”序言”中，他特地这样告诉自己的读者：”人类中最优秀的和你们同在。汲取他们的勇气做我们的养料吧。”柳宗元就是”人类中最优秀的”人物，他不也应是和人们”同在”的吗？我们且把罗曼·罗兰这句话移录于此，然后，再一起去领略本书中这位”最优秀”人物的一生丰采。
内容推荐柳宗元是唐代思想文化界的代表性人物。在今天中国的政治学说史、哲学史、文学史、宗教学说史、经济学说史、法学史上，他都是不可不讲的重要人物。
作为历史人物，柳宗元在今天引人注目处，还有他的精神风貌。他始终忧国忧民，一生热情地关怀人民疾苦。颇为勇敢的政治改革活动失败以后，他一直沉沦下僚，后半生蹉跎岁月，以惊人的毅力著书立说，在困顿生涯中始终自强不息。他思想解放，不受拘束，无疑是时社会上偶像崇拜观念*少的人，又坚持真理于患难之中，犹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硬骨头精神。为官一生，命运多难，然而两袖清风，在乌烟瘴气的封建官场上卓然保持着自己的清廉和正直，可谓冰心玉洁。然，他决非超凡脱俗。贵族子弟的骄矜之气，自负之心，随处可见；待人处事，老是锋芒毕露，改不掉棱角分明而又咄咄逼人的脾气；受打击以后又未免患得患失，一时间显得相脆弱。只要是如实地介绍一个人，杰出人物大概也是既崇高又平凡，既伟大又渺小，既有君子之风，又有世俗之气。所以，读者在这本由刘光裕、杨慧文著的《柳宗元传》中将要见到的柳宗元，与他人一样有血肉之躯，无非是生活中曾经有过的一个人。
编辑推荐前柳宗元研究会副会长力作，隆重再版。
中唐不可不讲的重要人物，苏轼赞曰：儒释兼通，道学纯备。
这本由刘光裕、杨慧文著的《柳宗元传》大致是从思想史和文化史的角度，力求用散文的形式，通过通俗的语言，全面陈述传主为国家、为民族勇于除旧布新的强者形象，展现他在坎坷一生中孜孜不倦地追求真理的人格精神和思想风貌。